郭强谈哈桑:被遗忘的“后现代之父”

发布时间:2019-10-25  阅读次数:1635

哈桑是最早开始研究后现代主义,并对其“做出理论概括”的学者之一,20多年来一直在讨论后现代主义,而今在闹闹嚷嚷的后现代主义论争中,他却被遗忘了,就连他的离世,学界似乎也很平静。哈桑提出了后现代转向,最终后现代及哈桑转向了哪里?请看同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郭强的评析。

文/郭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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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之父”被冷落

哈桑走了。作为后现代主义的首创者,哈桑的离去,带飞了我的心情。这种心情在知识史的沉淀中翻滚着,在知识社会学的田野里奔腾着。

作为一个复杂的文化术语,后现代是一个时期概念,又是一个潮流或运动概念,从分期角度看,后现代主义表示了西方思想文化史上现代主义之后的一个历史时期,从二战之后的50年代起一直延伸至今。首先发生在审美领域,随即向哲学的认知领域扩散,后进入包括人文、社会乃至自然科学等的广大文化领域,它具有不确定性、多元性、含混性、解构性、无历史性、无深度性、主体性的丧失、拼贴和碎片化等特征。

知识创新的时间轴原理表明,一种新理论、新思想和新观点的提出,在第一时间内是要受到攻击的或被置之不理的;在第二时间内被扭捏很不乐意的勉强承认;第三时间内才被承认是首创有价值。哈桑后现代思想的命运也是如此。

《后现代转向》的译者刘象愚曾说:在狭义后现代主义形成的历史进程中,随着审美后现代主义向认知领域转化,并向广阔文化领域的纵深开掘,哈桑却淡出了人们的视域,在相当程度上遭到了冷落。哈桑对此是心有不甘的。本书在1987年出版时,詹明信等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论述,已经获得了绝对的理论优势和学界认可,哈桑被有意无意地放逐到后现代主义的讨论之外。哈桑的心情谅必是不平静的、复杂的,诚如他自己所说,他是最早开始研究后现代主义,并对其“做出理论概括”的学者之一。20多年来一直在讨论后现代主义,而今在闹闹嚷嚷的后现代主义论争中,人们似乎忘记了他在后现代主义研究中做出的贡献,甚至忘记了他在后现代主义讨论中的存在;那时在后现代主义理论界走红的正是当年指斥、否定后现代主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

在知识社会学,攻击抑或巧妙攻击、排斥抑或巧妙排斥、淡出抑或遗忘,正是知识创新或创新知识的后现代主义特征。我的猜测,利奥塔从知识出发或者用知识砖块筑建后现代主义大厦,可能正是出于知识的后现代主义生存特征。

尽管我理解这一点,甚至全部理解知识生存的后现代主义样式,但知识行动论的命运同哈桑的后现代主义一样的。所以,哈桑死了而我则放飞心情,这就是后现代主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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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就是后现代转向本身

后现代转向,不是哈桑的专利,因为许多学者以及生活在社会大转型过程中的行动者,都会看到后现代转向的方方面面,因此以《后现代转向》为名的著作就不止一本。但哈桑的转向还有言外之意。当哈桑的后现代主义在被冷落、被遗忘甚至被嘲弄的背景下,他刻意选择退出后现代主义的论争,转向其他领域。哈桑承认这个无奈的转向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在我看来,后现代转向包括的内容十分宽广,既有后现代本身的转向,也有从后现代向其他领域的转向。但我判断,哈桑从后现代朝向非后现代的转向,依然在后现代主义的范围内。哈桑可以逃离詹姆逊的后现代强势,但不可能逃离他所生存的后现代时期,转向只是说辞,时代主题具有给定性,这就是知识社会学建构主义的五指山。

哈桑的《后现代转向》不仅反映了他关于后现代主义的基本观点,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文化,特别是文学艺术从现代向后现代转化的历史进程。问题在于:哈桑过多地关注了后现代的现象,而对造成种种新的后现代现象的社会文化根源的浅尝辄止,未能做进一步深入的理论探讨。佩里·安德森在其《后现代性起源》中清晰地指明了这一点,说哈桑仅仅看到了后现代产生的文化根源,但却“犹豫不决,终于掉头而去了”。是没有了方向还是转向转晕了?

不管什么原因导致哈桑在后现代边沿转悠,都说明哈桑本人所具有的后现代特征,浅尝即止、表面化、浅层化、无中心,转来转去等等。研究后现代者,本身后现代的体验,在后现代的研究成果中一定有所体现。哈桑就是后现代转向本身。谁能逃脱时代变化在自身的印迹呢?我们都在不停地转动中。我们都在后现代的转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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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确定

我在社会“根理论”中提出过三个后现代原理:变是不变的、当下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确定、差异成为本质。第二个原理在哈桑的后现代转向中明确地照应了。不确定是哈桑思想的核心概念,系后现代转向的基本标志。哈桑将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概括为 “不确定性”(indeter-minacy)和“内在性”(immanence)两个方面。

我对哈桑这两个概念的解读是这样的:当下唯一能确定的,或者我们在后现代转向中所能感知的属性就是内在性。在哈桑,内在性则代表了心灵在符号中概括自身的能力,也就是人的智性运用符号和语言干预自然、创造自身的能力,它涵括了散布、传播、推进、相互作用、相互依存、交流等重建的欲望和倾向。

那么,当下唯一能确定的是什么?没有别的,确定的只有不确定(性)。哈桑认为不确定性涵括了那些要“解体”(unmaking)的意志、欲望和倾向,诸如含混、分裂、解构、离心、移位、变形、多元性、随意性等。

哈桑在《后现代转向》第三章中提供了对后现代主义一种更具雄心的,也更不同寻常的领悟,把不确定性和内在性或者说内在——不确定性理解为其最根本的倾向。

从不确定性,我们看到后现代文化中那种“变是不变的”时代主题,和那种疯狂的、要反叛瓦解一切的巨大力量,其矛头无疑是指向西方数千年来形成的那套形上思维模式和一切现存的、确立的规范、体系和权威的;从不确定性,我们看到并感受到我们处在动荡的无根之中,看到不确定性疯狂摧毁确定性的狂风暴雨与润物无声的结构张力;从不确定性,我们感知着这个世界处在断裂中,我们是谁、我们在哪里、我们到哪里都是不确定的,我们在不停地转向中。于是后现代主义在我们身上打旋!后现代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我们都行走在内在确定的不确定性大道上,追寻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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